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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劫与重生莆仙戏《踏伞行》的当代思考

时间:2021年10月20日 分类:文学论文 次数:

【内容提要】戏曲传承振兴工程作为23个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十四五重点项目之一,已在戏曲各剧种各院团中紧锣密鼓地推进实施。 整理改编浩如烟海的传统戏,是让戏曲承载传统、打通当下的主要任务,也是加速戏曲传承振兴的重要抓手之一。 拥有传统剧

  【内容提要】“戏曲传承振兴工程”作为23个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十四五”重点项目之一,已在戏曲各剧种各院团中紧锣密鼓地推进实施‍‌‍‍‌‍‌‍‍‍‌‍‍‌‍‍‍‌‍‍‌‍‍‍‌‍‍‍‍‌‍‌‍‌‍‌‍‍‌‍‍‍‍‍‍‍‍‍‌‍‍‌‍‍‌‍‌‍‌‍。 整理改编浩如烟海的传统戏,是让戏曲承载传统、打通当下的主要任务,也是加速戏曲传承振兴的重要抓手之一‍‌‍‍‌‍‌‍‍‍‌‍‍‌‍‍‍‌‍‍‌‍‍‍‌‍‍‍‍‌‍‌‍‌‍‌‍‍‌‍‍‍‍‍‍‍‍‍‌‍‍‌‍‍‌‍‌‍‌‍。 拥有传统剧目最丰富的莆仙戏,是整理改编传统戏的前沿阵地‍‌‍‍‌‍‌‍‍‍‌‍‍‌‍‍‍‌‍‍‌‍‍‍‌‍‍‍‍‌‍‌‍‌‍‌‍‍‌‍‍‍‍‍‍‍‍‍‌‍‍‌‍‍‌‍‌‍‌‍。 由黄艳艳领衔主演的第30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终评演出剧目《踏伞行》在整旧如新的剧本再创造、针脚细密的人物再塑造以及剧作家顺应当代的新探索方面,开出了一条自己的路。

  【关键词】莆仙戏; 《踏伞行》; 传统戏; 整理改编

当代思考论文

  随着经济全球化和文化多元化的进程,民族文化的发展面临着更严峻的挑战。 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是党和国家延续中华文脉、彰显文化自信的重大战略举措。 “戏曲传承振兴工程”作为23个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十四五”重点项目规划之一,已在戏曲各剧种各院团中紧锣密鼓地推进实施,并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全面关注与持续热议。

  戏曲论文范例: 山东地区传统戏曲演奏的创作艺术实践

  整理改编传统戏、新编历史剧、创作现代戏“三并举”格局的进一步推进,是加速戏曲艺术传承振兴的重要抓手。 其中,整理改编浩如烟海的传统戏,是让戏曲承载传统、打通当下的重中之重。 在中国现有348个剧种中,被誉为“宋元南戏活化石”的莆仙戏传统剧目最丰富,高达5000多个,是整理改编传统戏的前沿阵地。 近些年许多传统戏经过不断磨砺,旧貌换新颜,在戏曲传承振兴的赛道上展现了最佳实践典范,为戏曲的当代发展提供了一些值得借鉴和思考的东西。

  历劫而后重生,这是传统戏走向当下的典型现象。 莫言在2021年6月11日于中国艺术研究院举办的“从说书人到文人——近年来我的创作感悟”的讲座中强调,无论是作品还是作家,都需要锻打和锤炼。 历劫的过程也是成长的过程,历劫之后才能获得重生。 整理改编传统戏的道理亦然。 植根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之中的中国戏曲,在世界三大古老的戏剧文化中,之所以优于古希腊悲喜剧、印度梵剧,传统不曾断裂并存活至今,很大程度上是诸剧种历劫和重生的结果。 莆仙戏历经千年磨难,几度兴衰沉浮,作为历史最悠久、形态最古老、表演最独特的剧种之一,它在新时期所取得的成就,也是历经劫难而后的重生带来的。

  作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舞台艺术精品创作工程”重点扶持作品之一,《踏伞行》是近年来莆仙戏整理改编传统戏的又一上乘之作。 对古老的传统戏剧目无数次的锻打和锤炼,带来了今日舞台上的风光,并成功地引发了戏曲的当代思考。 2021年5月,该剧作为国家一级演员黄艳艳角逐第30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的参评剧目,惊艳了无数观众。 当下莆仙戏的顶梁柱——黄艳艳和吴清华分别饰演王慧兰和陈时中,为整理改编传统戏塑造了两个熠熠生辉的舞台形象。 黄艳艳凭借其精湛的表演摘得“梅花奖”桂冠。 剧作家周长赋整理改编的这部剧可追溯到《双珠记》,从年代久远的传统戏《双珠记》到今天的《踏伞行》,一路走来历经劫难和磨练。 三年前,莆仙戏剧院的创排,让早已消失于大众视线的《双珠记》的“逃难遇亲”一出重新立在舞台上,获得了新的生机。 如何让传统戏在当代舞台上重生并焕发出时代的光辉? 这是一个需要不断深入探讨的时代命题。 《踏伞行》在整旧如新的剧本再创造、针脚细密的人物再塑造以及剧作家顺应当代的新探索方面,开出了一条自己的路。

  一、整旧如新:传统戏走向当代的再创造

  对传统戏的整理改编是戏曲走向当代的重要途径。 如何让沉寂箱底的古老艺术实现当代蜕变? 是大刀阔斧、面目全非,还是整旧如新、永葆特色? 让传统与当代接轨,既回归传统,又植入当代元素,这是老剧种、老剧目当代传承的法宝。 传统剧目是戏曲长期发展过程中的历史积淀,蕴含着中华民族的思想文化精髓。 剧种同化、个性退化、传统戏曲的美学精神丧失等,都是长期以来整理改编传统戏存在的弊病。 另外,为了彰显“创新”而大动干戈,结果搞得不伦不类而备受诟病的现象也屡见不鲜。 整理改编的工作,要建立在继承前人经验和成果的基础上,法古为鉴,整旧如新。 高度重视传统戏的传神写意、简约空灵、以美取胜、以情制胜、机趣戏谑、寓情理于荒诞等美学特征,尽可能地贴近原作,并反映当下的火热生活,雅俗融通,有效地实现高雅的戏曲艺术与当代观众的通俗体验之间的交汇。

  一部优秀的整理改编传统戏,离不开对前人创作成果的继承,并将其巧妙地化用到新作中。 翻开中国戏曲发展史,不难发现,后人继承前人的剧本或化用经典早已走出了一条坚实的路。 从宋元南戏到明清传奇、清代地方戏,都曾大量继承传统,创造出属于自己时代的舞台力作。 如王实甫的《西厢记》取材于元稹的《莺莺传》,昆曲《十五贯》系根据清初朱素臣的《双熊梦》传奇改编。 川剧《秋江》则是从明代昆曲《玉簪记》中的一折反复改编创作而来。 今天的莆仙戏《踏伞行》也不例外。 该剧一改以往大多数改编传统戏“改旧为新”或“化腐朽为神奇”的颠覆式再造,本着向传统回归的精神,在传统剧目《双珠记》《蒋世隆》的基础上进行整理改编。 人物与《蒋世隆》相近,故事情节则选取《双珠记》中的一条副线“逃难遇亲”加以拓展,这种整旧如新、返本开新的再创造,使得传统戏在符合当代人审美习惯的诉求下重获新生。 通过今古互访,让当代观众在传统故事的天地里尽享文化的快意。

  到底是什么样的“魅力”能够吸引一众“伞迷”? 从古代故事中找到与今人情感相契合的母题并加以拓展,这是《踏伞行》的成功之处。 爱是人世间永恒的母题,该剧以有着“千岁高龄”的莆仙戏的形式,演绎宋朝时期一个很“时髦”的爱情故事。 剧作由“踏伞”“听雨”“又雨”“共渡”四折组成,以伞、雨为情感线索及心理外化依据,主要讲述刑部主事之子陈时中和未婚妻——于战乱逃难途中和家人失散的将门小姐王慧兰偶遇后的故事。 虽有婚约但从未谋面的二人同伞同行。 借宿客栈时,陈时中自报家门,王蕙兰却为了试探未婚夫婿心性而隐瞒身份。 带着酒意的陈时中按捺不住对眼前才女的爱慕之情,谎称自己未曾联姻并向对方求亲。 王慧兰气上加羞,执意退婚,最后在家人的劝阻和陈时中的真情感化之下,早已心生情愫的王慧兰最终选择和解。 该剧依托时空的跨越,在舞台上营造出令观众沉浸其中的“故事讲述场”,把追求真情真爱的母题呈现得非常生动,既有对原本粗线条的男女爱情插曲的延展、挖掘和阐释,也有对历史及当下爱情观的观照、比较和反思,满足了当下公众对爱情的思考、评判和期待‍‌‍‍‌‍‌‍‍‍‌‍‍‌‍‍‍‌‍‍‌‍‍‍‌‍‍‍‍‌‍‌‍‌‍‌‍‍‌‍‍‍‍‍‍‍‍‍‌‍‍‌‍‍‌‍‌‍‌‍。 观众与剧中主角陈时中和王慧兰一样,非神非圣,却有梦有爱,满腔热血为追求美好的未来而共同沸腾,观演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当下急需提振的戏曲舞台,什么样的传统戏改编才更具生命力? 《踏伞行》给了我们答案。 该剧始终紧贴时代精神和思想的前沿,追求表现当代的精神和心灵问题,具有较强的当代意味。 这是它从众多改编剧中脱颖而出焕发其生命光辉的关键所在。 从某种程度可以说,它不只是“传统”的艺术,更是“当代”的艺术。 《踏伞行》从当代人的生活经验、内在精神需求出发,对陈时中、王慧兰的古代爱情故事进行人性的、精神的、心理的还原,引导观众对他们进行 “精神分析”“心理分析”,用个人和当代的经验去感受和响应,从而引起自我心灵、生命的发现和探索。 剧中的几个人物——陈时中、王慧兰以及店妈、艄公等,也就带上了当代的意味和回应。 这样,剧作的历史意识就带上了当代经验的色彩,而当代经验也带上了历史意识的深度。 值得强调的是,观众观看改编传统戏,渴望的不只是获得古代生活的知识,更重要的是真实的自我内心观照,从而发现古今人生互联互通的东西,或是窥见自己内心深处久未觉察的隐秘部分,或是在精神上得到有效的补偿、可喜的净化和自觉的提升。 因为看戏而引发的自我反思或是灵魂的叩问与搏斗,常常使得观演这种文化行为带上更多的人文关怀色彩。 《踏伞行》打通了古代和当代,引起当代观众的共情共鸣,让他们在现如今信息的汪洋大海里找到生命、爱情的精神岛屿,驻足、涵养、定神,最终落实到现实生活里。 该剧不愧是古典与当代连接的一个成功范例。

  二、针脚细密:传统戏人物形象的再塑造

  人物形象的塑造在戏曲创作中处于中心地位,对戏曲舞台表演艺术的成败至关重要。 在当代中国戏曲文学史上,莆仙戏戏曲文学历来以其独特的艺术构思、鲜明的人物形象、丰富的精神内涵等著称。 《踏伞行》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可谓匠心独具,其主角王慧兰、陈时中这两个成功的人物形象,不仅是性格人物,而且是心理人物。 他们是在传统戏《双珠记》《蒋世隆》中王瑞兰、蒋世隆二人的基础上完成的人物再塑造,不仅变单薄为丰腴,改浅薄为深厚,而且情感丰富、个性突出、生动鲜活。 《踏伞行》对人物形象进行细针密缕的刻画,具见剧作难得的巧思与足够的功夫,特别是通过传神独到、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以及传统独具、丰富多姿的舞台行动,为莆仙戏的人物艺术画廊增加了可圈可点的舞台形象。

  心理刻画和情感抒发在《踏伞行》中表现得特别出彩,成为整理改编传统戏的一个亮点。 美国戏剧理论家贝克在《戏剧技巧》一书中强调,虽然动作是戏剧的中心,但感情才真正是戏剧的“要素”[1]。 传统戏往往存在人物类型化、平面化的不足,《踏伞行》却不落窠臼,在人物心理、性格及关系复杂性的把握与创造方面,每每让人震动不已。 该剧展示了古代青年男女的一段特殊经历,还可以看作心理剧。 对人物心理的描摹,以及情感体验、心理图式的展示贯穿剧作始终。 剧作还将人物心理世界的不同声部,相继以不同形式真实地演绎出来,或单独发声,或金石碰撞,或众声齐集,从观念到技巧都有新的突破和贡献。

  《踏伞行》密密编织、层层推进,成功塑造了王慧兰与陈时中这两个内心丰富、激情洋溢、性格复杂的青年男女形象。 王慧兰是一位聪颖靓丽、善良纯真,又有些小心眼、猜忌心,同时多愁善感、娇嗔倔强的大家闺秀。 陈时中则是一个俊朗潇洒、多才多情、乐于助人、有错必究、笨拙中显得可爱的官宦人家读书人形象。 该剧以逃难遇亲的整个进程为序,依次编织了四折精彩片段,把男女主人公遭遇的战乱之劫与“情劫”一步步交织着推进,既搭建成纵向的符合逻辑的因果序列,又组接出了一幅有惊无险的真实生活图景。

  随着剧情的发展,在逃难途中邂逅的男女主人公从慌张、羞涩、欣喜、仰慕、心痛、悔恨、难堪、绝望到最终难舍、缠绵、和睦的情感展露无遗。 “听雨”一折,因男女主角心理的纠缠、较量而戏味十足、美不胜收。 陈、王二人的感情发展由远而近,由近而远,最终和解融合。 借宿客栈,两人对饮,同是天涯沦落人,心理距离由此拉近。 四目对视,陈时中“堪叹未及认佳人”,惊喜与仰慕溢于言表,王慧兰自觉“羞煞人”,狼狈与羞涩无以掩饰。 不可否认,此时,两人心里各暗生情愫,似有一见钟情之意。

  “试探”这一情节,是该剧精心描摹心理以刻画人物形象的点睛之笔,这是心理较量、纠葛最激烈之处,也是该剧最有戏、人物心理刻画最华彩的乐章。 黄艳艳和吴清华两个优秀演员对人物心理的深研与形象的打磨功力,由此可见一斑。 剧中,陈时中和王慧兰酒罢,各自回房歇息,怎奈怅然若失,辗转反侧,回想路上同甘苦共患难的情景,在各自的心理空间隔空对唱,共同诉说按捺不住的心动。 陈时中受伤,王慧兰心疼为其包扎,情感不断在升温。 当王慧兰得知对方就是未婚夫婿时,心中窃喜,本应该迫不及待相认,没想到戏曲到此却荡开神来之笔,王慧兰隐瞒身份以试探夫婿心性。

  情节陡转,矛盾冲突逐渐激烈。 婚约,此时成了人心的试金石,是信守承诺的标志。 陈时中谎称自己未定聘,甚至说即使定亲也要退亲。 对王慧兰而言,听的是“有情”的雨,试探出的却是“无情”的未婚夫婿。 人物形象深刻之处在于他们二人在爱与恨、情与理的心理两级奔突驱逐,表现出了人性的本能、撕裂与复归。 剧作从人物的灵魂拷问出不纯,这也许是当下人常说的见异思迁,陈时中因此遭遇被退婚的危机。 书生意气的他在挣扎和煎熬中一步步走向自省悔改的心理一览无遗,最后以真心换真心。 剧作通过一系列的心理活动,探索的是知识分子的精神身份、精神价值问题,他们的爱情观底线和信仰的纯净度问题,也是对当代“初心易得,始终难守”的回应。

  戏曲的人物形象是通过演员的表演塑造出来,必须强调行动的个性化和剧种特色。 莆仙戏有极丰富、细腻、缠绵的男女情感剧目和表演传统,特别是旦角的表演,温婉、细腻、丰富、独特,很多地方剧种都望尘莫及。 《踏伞行》充分运用莆仙戏的科介表演来表达人物复杂的情感,凸显剧种的传统特色,仅精美的“蹀步”就能独步剧坛。 黄艳艳在莆仙戏的科介表演方面造诣颇深‍‌‍‍‌‍‌‍‍‍‌‍‍‌‍‍‍‌‍‍‌‍‍‍‌‍‍‍‍‌‍‌‍‌‍‌‍‍‌‍‍‍‍‍‍‍‍‍‌‍‍‌‍‍‌‍‌‍‌‍。 之前,她在《江上行》《天子与娇客》《状元与乞丐》《江梅妃》《海神妈祖》等剧中,就多角度地展示了莆仙戏科介的审美意蕴,在《踏伞行》的“踏伞”一折中,更以令人拍案叫绝的舞台呈现,让观众对莆仙戏刮目相看。 “踏伞”是全剧动作性、舞蹈性最强的一段表演,黄艳艳和吴清华两位主演把莆仙戏的科介应用到出神入化的唯美境地。

  该剧借鉴了莆仙戏传统折子戏《瑞兰走雨》和《益春留伞》的精彩表现,将生旦二人在“相遇”之际的舞台行动都镶嵌在伞戏中进行,旋肩、车肩、放肩、蹑肩、摇步、拖步、云步、蹀步等科介的连贯融入,“拖伞”“掷伞”“拾伞”“踏伞”“跪伞”到“跑伞”“挟伞”,以至“忘伞”的层层推进,舞台语言精致又丰富。 另外,莆仙戏的传统特色“走雨”,是贯穿全剧的动作符号,在塑造人物方面,有超乎寻常的意义。 雨的意象伴随着生旦情感的一系列变化,自然地植入他们的婚约、爱情、生命之中,剧作的诗化与写意,比传统更充分、更浪漫。 走雨和伞戏,带来了莆仙戏舞台上的高光时刻。

  三、顺应当代:剧作家的新探索

  《踏伞行》的演出能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文化热点,首先得力于剧作家周长赋整理改编传统戏的成功。 当代莆仙戏戏曲文学在当代中国戏曲文学史上占有特殊的位置,无论哪一部当代戏曲史,都不可能不提到陈仁鉴、郑怀兴、周长赋,他们是当代戏曲第一流的剧作家[2]。

  以他们为代表的“武夷剧作社”和莆田戏作家群为推动和促进中国戏曲的繁荣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周长赋是新时期福建最有丰富追求和探索精神的剧作家之一,也是最具创作爆发力的剧作家之一。 他除了以历史剧《秋风辞》将“新时期”福建乃至全国的历史剧又推向一个新的高度外,还在整理改编传统戏中显示出独特的创造性才华。 《踏伞行》一剧,体现了他近几年执着的新探索,肯定、赞美和批评、诋毁相伴同行,对作家和作品而言,这是一个历劫和重生的过程。

  如何让历尽磨难的戏曲传统起死回生,更好地“立”在当下的舞台,为文化强国的建设贡献戏曲的力量,这是周长赋不断探索的新课题。 中国传统戏曲剧目汗牛充栋,经过一代代沉淀和淘汰,或是泯灭于剧本死海里,或是被观众遗忘于舞台,或是淹没在剧作者无力回天的遗憾里。

  每一次复排和改编,都要经历一次生死劫。 如何用今人的眼光对待那些几乎被岁月淹没的传统戏? 这是摆在剧作家面前的一个时代难题。 周长赋以自己的创作实践告诉我们,剧作家看中的并不是古代剧本里的故事与人物,而是其中所蕴涵的审美价值,正是这些隐隐约约闪烁的审美光辉,让剧作家产生创作的灵感和冲动。

  在《踏伞行》一剧中,他把传统戏里逃难遇亲的简单故事,再加工拓展,创造出“求同行”“同宿店”“试人心”“毁婚约”“找和解”等新的情节,把人物加工成为新的艺术形象。 这是一个不断走向当下的集中化、典型化的过程,凸显了周长赋的艺术想象和剧作的创造性发展。 《踏伞行》的戏剧光辉已然超越出古代故事,拥有了一种独立的审美价值。 这是剧作家虽描绘古代人们的生活,但是作品却能永恒常新的关键。 周长赋的探索,也给其他剧作家提供了改编传统戏的启示:剧作家需从古代故事的分析判断转换到美学价值的分析判断,从历史思考转换为当代的审美激动,才能完成较为完美的改编过渡。

  传统戏的整理改编是一个再创造的大工程,需要古今穿越,多措并举。 首先是汇聚的过程。 剧作家必须在传统戏的资源库里抽取那些能引发自己创作激情的感性印象,再结合他在现实生活中的各种外部经验和内心体验,通过一番交融汇聚,完成一种审美价值的再创造。

  如周长赋把《双珠记》中的逃难与偶遇,与当代年轻人的爱情观融合,创造出《踏伞行》中信(婚约)与爱(爱情)、谎言与真心之间的纠葛。 其次是发现的过程。 艺术创造本身就是一次发现之旅。 周长赋既善于在古代生活里发现今天的生活,即在古代故事里找到不同时代所共有的“人类学”的印记,并抽取出那些历史规律性的共同特点,也善于在今天的生活里发现古代生活的印记。 这样创作出来的《踏伞行》,才能做到历史感和现代感兼具。 既不乏对古代的反观,也具备对当下的审视,古人与今人的思想情感和信息系统实现了跨越时空的沟通对接,戏剧的审美价值因此呈现。 再者是熔铸的过程。

  剧作中的人物,都是根植于剧作家思想感情的深厚积累之上而创造出来的。 这些人物,之所以会引起现代人的共鸣,是因为他们在剧作家心里被真实地哺育着,是剧作家内心真实亲切地经历过的。 《踏伞行》一剧,周长赋的生活积累、独特情感、思想理念等都熔铸到所塑造的人物形象里,而这一切都来源于现实生活。 可看出,整理改编传统戏,剧作家对于古人生活的理解以及历史精神的感应,需要建立在对当代人以及当代生活深入洞察的层面上。

  怎样才能创造出个性鲜明的人物? 周长赋善于设身处地为人物着想,潜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去体察深藏的思想情感。 正如明末清初杰出的戏剧理论家、剧作家李渔在《闲情偶寄》“词曲部”的“语求肖似”中所强调的:“欲代此一人立言,先宜代此一人立心。 若非梦往神游,何谓设身处地? 无论立心端正者,我当设身处地,代生端正之想,即遇立心邪辟者,我亦当舍经从权,暂为邪辟之思。 ”[3]

  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离不开“立心”与“传神”,这是剧作对观众产生强大的吸引力和审美力量的有力保证。 如周长赋对陈时中的解读视角更新、更高,他不是简单地将陈时中刻画成一个贪恋美色、见异思迁的男人,而是真实展示了年轻人的生命激情、挣扎和煎熬。 经过战乱与情感的劫难之后,这位笨拙中不乏可爱,又有些“坏”的知识分子在爱恨交加的状态中表现出克制自我的理性。 正因这种善良和仁义表现得充分,最后的结局才更令人喜笑颜开和振奋不已。

  不经风雨无以见彩虹,剧中从两个侧面勾勒出的生、旦面对人性考验、情感受挫所作出的两种迥然不同的反应,就像两面多棱镜,交相凸映出两个人物灵魂境界的真实秘密,这种立体化、多侧面的人物性格刻画,有历史感悟,有现实观照,触动人心,引人共鸣,并启发观众思考:从古到今,人性是否都经得起试探? 《踏伞行》这个故事的张力,也许在于永不到达的彼岸和永存欠缺的男女之爱。 在戏外鲜活的人生里,我们仍然需要这样的张力,在对爱与美的憧憬中,向着彼岸踽踽前行。 一个爱情故事的背后,蕴含着这样丰富的精神气场。

  对剧作家和传统戏而言,每次改编创造和舞台演出都要经历考验和磨难。 即便像莫言这样的大家,从201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至今,一直致力于破“诺奖”魔咒,立新的经典。 九年来,不胜枚举的溢美之词,以及呼啸而来的批评诋毁,获得“诺奖”对莫言而言,既是巨大的荣誉,也是深深的劫难。 他认为,历劫,有助于更好的成长‍‌‍‍‌‍‌‍‍‍‌‍‍‌‍‍‍‌‍‍‌‍‍‍‌‍‍‍‍‌‍‌‍‌‍‌‍‍‌‍‍‍‍‍‍‍‍‍‌‍‍‌‍‍‌‍‌‍‌‍。 传统戏《双珠记·逃难遇亲》以《踏伞行》的崭新面目重见天日至今,赞誉、惊叹、批评、诋毁接踵而至,有人赞誉它“精”(制作精),有人欣赏它“深”(用情深),也有人批评它“作”(很矫情),认为改编不够高明,王慧兰的试探行为,如果置换成当代语境,好比女友用假身份在网上“勾引”男友的“作”。 还有人批评戏剧冲突不够激烈。

  在男人三妻四妾的封建时代,王慧兰的婚姻精神洁癖,与只是定聘而已、即便退亲再娶也不会被谴责的陈时中之间的情感冲突,是否足够合理与激烈? 还有人认为,陈时中才是全剧最有进步思想的人,是真正追求婚姻自由、忠于爱情的人……此间种种,不一而足。 戏曲改编实践证明,只有经过无数次的锻打和锤炼,不断地再创造,才能有更顽强的生命力。 在剧目的整理改编中,神话剧《白蛇传》经历了漫长过程。 田汉先生从20世纪40年代到50年代,对它进行不断磨砺,终于将它锤炼成为脍炙人口的京剧佳作。 《踏伞行》一剧,更需要在长期流传、洗汰、积累、升华的过程中,不断被磨砺,不断被创造。

  《踏伞行》这部戏虽然获得了不少奖项,但其精神与心灵的穿透力量还不足以震撼人心,与经典之作还有距离。 它今天取得的成功,使它站在一个剧种传承与创新的新高度,有很多经验值得探讨与总结。 但是对它的再创造,一直在路上。 这就要求,任何一次改编,无论从剧本文学、音乐唱腔到表演程式,都要以承载当代观众的审美理想为旨归,并体现出本剧种的独特神韵。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财富属于全人类,一个个整理改编的传统戏,就是一个个血肉丰满的历史故事,温暖而富有力量地展现中国智慧、中国精神和中国价值。 只有带着前人的智慧,不断地淘洗、锻打、锤炼出传统戏中最精华的部分,带着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带着美感、真情与智慧走向未来,时代才能不断向前发展,文化强国的远景规划才能一步步实现。

  注 释:

  [1]〔美〕乔治·贝克.戏剧技巧[M].余上沅译.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4.

  [2]王评章.永远的戏剧性[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80.

  [3][清]李渔.闲情偶记[M].沈阳:万卷出版公司,2008:68.

  作者:康海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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